孙中山早年曾留学美国，见过列车在铁轨上呼啸奔驰，深刻地认识到铁路对于一个国家经济发展的重大意义。回国后，面对着积贫积弱的祖国，他的心中慢慢地有了一个“铁路梦”。
嘱袁世凯：你练精兵，我修铁路
1904年发行的山东津浦铁路招股息折 山东省济南市档案馆藏
1912年8月24日，孙中山到达北京。第二天，他发表“北上宗旨”，公开申明自己的政治立场和政治原则，其中对于国家建设，他提出了“大铁道计划”。为此，他开始与各方势力周旋。
在京期间，孙中山与黄兴、黎元洪、袁世凯等反复磋商，就重大问题达成一致意见，联合发布《内政大纲八条》。上海《时报》刊登的评论一针见血地指出，“袁孙黎黄之八大政纲，质言之，两派协议之交换条件”，是妥协的产物，其实质就是为了巩固袁世凯的地位。
袁世凯自然乐见孙中山如此配合的姿态，因此对他作出种种礼遇有加的“表演”。袁世凯邀请孙中山赴总统府出席宴会，不仅在致辞中对孙中山倍加赞扬，“表演”至忘情处，竟还振臂高呼“中山万岁”。一次会谈中，一直把铁路建设放在心上的孙中山对袁世凯说，你任总统10年，请练成陆军100万；我去经营铁路，10年延长20万里。袁世凯当面微笑奉承道：“办路的事，先生自有把握。但是练成精兵百万，我却没有把握。”一转脸，他却在其北洋部属面前大加嘲笑，说孙中山“十年延长铁路二十万里”的想法是在“放大炮”。
话虽如此，袁世凯还是很快特授孙中山“筹划全国铁路全权”，命其组织铁路总公司，拟订铁路修筑计划，筹备借款招股，报国会审议、政府批准后实施修筑。同时，他又毫不掩饰地限制了孙中山的权力：“纯然输入商家资本，不涉政治意味”；“未动工之路归先生经营，已修未成之路线管理权限须与交通部商定”。
一心为公的孙中山领了“筹划全国铁路全权”，随即开启了他的全国铁路考察之旅。应山东临时议会暨各界团体的多次电邀，同时也为考察津浦铁路、胶济铁路，孙中山电复山东各界，决定“日内南旋，当取道鲁省与诸父老握手欢聚”。
不顾舟车劳顿 时刻挂心铁路
1912年，即将投入使用的津浦铁路济南火车站。山东省济南市档案馆藏
1912年9月26日早晨5时，孙中山乘火车从天津出发南行。到达山东境内时，因泺口铁桥尚未建成，他只能在济南的黄河北岸下车，换乘小火轮抵达黄河南岸。
下午3时，船到泺口，孙中山登上正在施工的津浦铁路大桥，“勘验铁桥一周”后，才乘坐山东都督周自齐派来的专车向行馆方向驶去。这座被《申报》称为“津浦路局行辕”的行馆，是当时的津浦铁道公司大楼，20世纪20年代，这里改为宾馆。
孙中山并没有直接回行馆休息，而是绕至商埠火车站下汽车，乘坐“筍舆”（一种无篷的竹轿子，是当时流行的交通工具）折返行馆。之所以这样安排，是因为这里有一个盛大的欢迎集会。《民国日报》报道称，“欢迎者万余人”。孙中山坐车进入车站时，“沿月台布满军队，军乐大作”，“各军队举枪致敬，各欢迎团代表均脱帽欢呼”，“先生下车后即乘四人筍舆过欢迎处”。乘坐筍舆穿过欢迎人群，无遮无拦，既可与欢迎人群充分交流；坐在筍舆之上，高于人群，又可让前排后排的民众一睹先生风采，确实是个不错的安排。
下午5时，周自齐在督署的珠泉精舍为孙中山举行了欢迎茶话会，邀约各界代表参加。孙中山一路风尘，始终不忘铁路。除礼节性会见之外，孙中山趁着在东偏室小憩时，又与周自齐“磋商兴修烟潍、兖亳各铁路”的具体问题。
三场欢迎会 一段小插曲
1912年9月27日，也就是孙中山在济南停留的第二天，他马不停蹄地检阅了军队，出席了3场欢迎会并发表演说，还出席报界记者谈话会。铁路建设的话题，经常出现在他的演说中。
上午8时，孙中山检阅了北洋军第5镇及第94标官兵的会操，“马队、步队、炮队排阵操演，军乐杂作，步伍整齐，历一小时”。检阅结束后，孙中山在讲武堂接见各级军官、官佐及各营代表，并发表演说，直言“各军人对于人民负完全保卫之义务”，希望军人“各尽其义务，以保军人之价值”。
午后2时20分，孙中山在山东省议会大厅出席学界欢迎会。参加欢迎会的有济南各学校的师生和各县“旅省劝学员长”等，“楼上楼下人密如麻”。孙中山刚到接待室，会场外执勤军警行举枪礼。这时意外发生了。一位不知姓名的某学校庶务长，突然叫了一声“楼要塌了”。估计是因为人多地儿窄，这位老兄被挤烦了随便发泄一句，或是想制止拥挤，情急之下口不择言。偏巧这时二楼有个站在板凳上的人，在拥挤之下失足倒地，周围的人闻此声、见此景以为楼真的要塌了。于是，一群小学生惊慌失措，争先下楼。不明就里的人见有人乱窜，又听到军警的枪声，以为有突发事件，也跟着仓皇奔溃。桌椅掀翻，人相踩踏，场面大乱。10多分钟后，人员全部跑出会场，互相询问，才发现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无故自惊的后果，是8名学生坠楼跌伤，另有两名教员受重伤。孙中山很关心受伤的人，他说：“诸君为我受伤，我必往视。”周自齐以及议员董某等“力掖阻之”，因为情况未明，谁也不敢让他涉险。
秩序稍定，欢迎会才重新开始。孙中山登台发表演说。他以主人和仆人为比喻，阐述了民国政府和人民的关系。首先，人民是国家的主人，“既为主人，应有主人之资格，为主人之度量”。其次，政府是人民的公仆，“既为公仆，必须主人之信任，然后可以有为，否则进退失据”。
下午4时，孙中山在山东省议会大厅出席济南各团体欢迎会。参加欢迎会的有省议会、教育会、国民党等52个党派和社会团体代表。孙中山发表了在济南期间时间最长的一次演说。其中着重阐述了建设“二十万里铁路”的重要意义。他指出，今日之中国，“其受病之源，在交通不便”。他以山东至新疆一段为例，走这段路程需要五六个月，简直比西方人环游世界还要迟滞。而交通不便，对于政治、军事、矿产、工商实业，都是极大的阻碍。我国地大物博，如果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建设20万里铁路，则中国“何患不能为地球第一等国”。同时，他提出了“持开放主义”的兴办铁路策略，以及利用外资、利用外国人兴办铁路的具体办法，表达了希望国人理解和支持自己这些主张的迫切心情，“今日我国为共和国，应以人民为主体，凡事须求人民之同意，此兄弟对于铁道政策之三事，均须要求我全国父老兄弟之赞成者也”。孙中山为宣传实业救国，尤其是建设铁路，可谓不遗余力。
晚9时，孙中山在住地召集记者谈话会，继续发表兴办铁路等政见。
孙中山此行虽然只在济南停留了短短两天，但他不顾一路风尘，时刻心系20万里铁路建设，为国为民之心，今犹可见。
原载于《中国档案报》2018年9月7日 总第3269期 第二版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