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冬，解放大西南的战斗进入最后阶段，国民党海军郝穴、永安两艘军舰在四川忠县江面阵前起义。两舰冲破沿岸国民党军炮火封锁，急航800余里，胜利投奔湖北巴东、宜昌解放区，书写了惊心动魄的川江壮举。
荆沙酝酿 一波三折
郝穴、永安两舰是抗战胜利后国民党海军从日军接收的旧式浅水炮舰，两舰排水量都在三四百吨，都配有一门50毫米口径的主炮和几门25毫米口径双管机关炮。郝穴舰以蒸汽机为动力，船速慢，续航力差；永安舰以柴油机为动力，航速快，续航力强。两舰舰长少校衔，舰员编制七八十名，隶属国民党海军江防舰队。
1948年底，解放战争正酣，郝穴舰和另一艘常德舰在荆江一带巡弋，停泊湖北沙市。这时，中共襄南地委城工部为配合中国人民解放军作战，迎接荆沙地区解放，将在武汉从事地下工作的李国桢调到沙市。李国桢受命开展统战工作，争取国民党海军舰艇官兵起义。李国桢与在郝穴舰任文书的内亲史元杰取得联系并了解其思想状况后，对他耐心启发引导，还送给他一些进步书籍。在秘密接触中，史元杰受到教育，思想转变，决心弃暗投明。此后，史元杰及时向中共襄南地委城工部提供了大量国民党江防舰队的军事情报，内容涉及舰只数量、吨位、武器装备、编制、布防等。为内外结合，中共襄南地委城工部向郝穴、常德两舰官兵发出劝降书和攻心信，史元杰也加紧做郝穴舰舰长李世鲁的思想工作。史元杰利用自己与李世鲁是福建同乡的关系，反复劝说他向前不久起义的国民党海军“重庆号”巡洋舰舰长邓兆祥学习。这样，李世鲁逐步消除了疑虑，同意适时起义，并嘱史元杰秘密做舰上其他上层人员的思想动员工作。
1949年6月，中国人民解放军襄南军分区部队攻打江陵窑湾，国民党驻湖北沙市陆军要求海军配合作战。此时，郝穴舰起义条件尚不成熟，又不能过早暴露意图，在这样的情况下，郝穴舰虽然奉命开航，但未向指定目标开炮。7月上旬，正当郝穴舰秘密策划起义的时候，突然接到舰队司令部（设在驻宜昌的“民权舰”上）命令，要郝穴、常德两舰开赴宜昌，派永安、永平两舰前来接防。这样，两舰不得不移驻宜昌，并在7月中旬中国人民解放军攻打宜昌时撤往四川。
两舰相约 忠县起义
1949年仲秋，郝穴舰停泊在四川万县聚鱼沱。此时，舰上的杨医官从宜昌养伤回来，向大家讲述了中国人民解放军进城后军纪严明、秋毫无犯的情景，听者无不啧啧称赞。几天后，副舰长王内修的妻子带着孩子从胶东解放区奔到万县，上舰后给官兵们讲了解放区搞土改的情况。他们真实生动的讲述，坚定了全舰官兵起义的决心。与此同时，史元杰利用工作之便经常出入郝穴舰电报房，和电讯员张振华秘密收听新华社播发的消息，他将这些内容在不同场合进行传播，争取到了更多志同道合的官兵。
在中国人民解放军进军大西南的猛烈攻势中，国民党江防舰队残余的民权、永平、英德、英山、常德等舰节节败退，停泊在长寿和重庆江面，唯有郝穴、永安两舰还驻泊忠县。郝穴舰舰长李世鲁看准这个时机，决定于1949年11月29日和永安舰共举义旗。这时，国民党的军事指挥系统已经被打乱，驻忠县的海军划归陆军孙震部的41军指挥。28日，该军命郝穴、永安两舰装载400余箱弹药，于29日晨开往丰都，援助陆军作战，后又改令开往重庆。41军怕海军不听调遣，就派一个排的兵力登舰押运，还威胁说：“弹药运不上去，就将军舰炸沉！”郝穴舰的官兵闻讯义愤填膺。当晚，史元杰和舰长李世鲁商量说：“不进则退，再不反就来不及了。明天，我们就往下游开！”李世鲁果断地回答：“好！”在召集部分军官权衡利弊、研究对策、誓师起义后，李世鲁要求大家分头秘密串联准备，由他去做永安舰的工作，舰上的陆军押运人员交副舰长处理。29日上午8时许，李世鲁登上永安舰，向舰长聂锡禹转达郝穴舰全体官兵要求起义的决心。同为福建人的聂锡禹欣然同意永安舰随同起义，并相约以鸣笛为起义的信号。9时许，郝穴舰副舰长王内修、枪炮员梁子绮，带着部分水兵对舰上的陆军押运人员采取了行动，将押运人员锁在后舱，不费一枪一弹，机智地将他们控制起来了。
川江激战 夜航巫峡
上午9时20分，在两舰官兵约定的时刻，永安舰“呜——！”的一声拉响长笛发出信号，郝穴舰立即拉响了第二声长笛作为回应。两舰同时开机起锚，永安舰率先掉头向下游驶去，郝穴舰紧随其后。就在此时，搭乘在民政轮上待命启航的国民党陆军见势不妙，纷纷向两舰开枪射击，两舰立即用机关炮予以还击，由于船速较快，双方迅速脱离接触。晌午时分，两舰过境万县时，西山钟楼炮兵阵地上的数门大炮向两舰轰击，南北两岸守军居高临下以步枪、机枪向两舰猛烈射击。两舰以舰首主炮和双管机关炮还击。下午二三时许，两舰经过云阳后，越往下驶，两岸的炮火越密集，战斗越激烈。行至固陵沱，江面宽度不到200米，国民党陆军利用有利地形，向两舰疯狂夹击，至巫山上游15里的下马滩一直不断。永安舰副舰长严志兴头部中弹，仍镇定指挥。炮手王阿五受重伤倒在甲板上，还连发5炮，在激战中壮烈牺牲。
舰过下马滩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当时，川江没有航标灯，夜航有船毁人亡的危险；如果找地方停泊等待天亮，前方巫山县城有守军，后面还有追兵，形势十分危险。两舰舰长果断作出决定：夜航巫峡天堑，冲过巫山。这时，两舰上的老引水江必全和崔永全迅速用报话机取得联络，他们凭着数十年在川江驾驶的丰富经验，借着微弱的月光，沉着指挥着两舰夜航巫峡，于晚10时许脱离岸上国民党陆军阻截，在离巫山40多里的川鄂交界处碚石停泊。30日天刚亮，两舰起义官兵从碚石镇解缆启程，胜利奔向解放区。
宜昌荣归 卫我海疆
11月30日上午8时30分，郝穴、永安两舰安全抵达已是解放区的湖北巴东。望着岸上早已齐集的欢迎人群，郝穴舰舰长李世鲁、永安舰舰长聂锡禹立即下舰，代表两舰全体官兵向前来迎接的我驻军首长陈述了弃暗投明的意愿和经过，受到热烈欢迎和亲切慰问。次日，郝穴、永安两舰回到已经解放的宜昌，停靠在招商局第一码头。我驻军首长、宜昌市市长和各界代表400余人，到码头热烈欢迎两舰官兵投入人民的怀抱。《宜昌日报》记者于元盛登舰采访，先后发表《永安、郝穴两军舰在忠县起义昨日光荣来宜》和《永安、郝穴两舰长畅谈起义经过》。
在宜昌休整数日后，飘扬着鲜艳的五星红旗的郝穴、永安两舰，旋即奉命执行解放大西南的支前任务，西上川东。以后，郝穴、永安两舰东下整编，隶属华东军区人民海军第一纵队，郝穴舰改名湘江舰，永安舰改名珠江舰，驻守吴淞口要塞，为捍卫祖国海疆和建设人民海军作出了贡献。
原载于《中国档案报》2019年3月8日 总第3344期 第三版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