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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从文:多姿多彩的另类“游学”

作者:张建安

来源:中国档案报

2020-09-14 星期一

    说起沈从文早年的学习,他没有在学校里规规矩矩地上课,而是在不同的地方边游边学,可谓“游学”。他从湘西一路“游学”到北平(今北京),最终将“幻想”变为现实。没想到这样的另类学习方式,造就了一位大作家。

逃学即“游学”

    沈从文出生在湖南凤凰,6岁上私塾,开始学习《幼学琼林》《论语》等。虽然中国传统文化博大精深、丰富多彩,但是私塾先生的教学方式非常陈旧,使得沈从文渴望亲近外界一切新鲜事物。

    沈从文写过不少有关他小时候逃学经历的文章,在《我的写作与水的关系》一文中写道:“年纪六岁七岁时节,私塾在我看来实在是个最无意思的地方。我不能忍受那个逼窄的天地,无论如何总得想出方法到学校以外的日光下去生活。大六月里与一些同街比邻的坏小子,把书篮用草标各作下了一个记号,搁在本街土地堂的木偶身背后,就洒着手与他们到城外去,攒入高可及身的禾林里,捕捉禾穗上的蚱蜢,虽肩背为烈日所烤炙,也毫不在意。耳朵中只听到各处蚱蜢振翅的声音,全个心思只顾去追逐那种绿色黄色跳跃伶便的小生物。”按照常理,逃学总是不好的,然而在沈从文眼里,那是另外一种学习方式。

    沈从文与表哥一起到城外的山上、水边“游学”。再往后,他便开始一个人到城外的庙里,“那些庙里总常常有人在殿前廊下绞绳子,织竹簟,做香,我就看他们做事。有人下棋,我看下棋。有人打拳,我看打拳。甚至于相骂,我也看着,看他们如何骂来骂去,如何结果”。在这种另类“游学”过程中,沈从文还与河水结下了不解之缘,他和同伴从河中的大石头上向水中跃去,一直在水里泡到晚上方才回家……

    因为逃学,沈从文没少受罚。可即便被罚跪,他也能生出想象的翅膀,“按照天气寒暖,想到河中的鳜鱼被钓起离水以后拨剌的情形,想到天上飞满风筝的情形,想到空山中歌呼的黄鹂,想到树木上累累的果实。由于最容易神往到种种屋外东西上去,反而常把处罚的痛苦忘掉,处罚的时间忘掉,直到被唤起以后为止”。就这样,沈从文使处罚变为练习想象的机会。

    沈从文先后换过四个私塾,进过两所新式小学,但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校外,凭自己的兴趣观察着、想象着……这种另类“游学”,是他日后写作的重要源泉之一。

军队里的飘荡与学习

    1918年,因家境衰落,沈从文的母亲决定让沈从文参军。随后,他便加入了一支土著军队,离开家乡随部队驻扎在湖南怀化。按沈从文的说法,从此“混进一个更广泛的学校了”,但他还不知道将在那“更广泛的学校”里储备能量。

    由于可以写几个字,沈从文在军队里很快被提为上士司书。士兵间是不大讲究礼节的,沈从文也曾自称“老子”。不过,与其他人不同的是,沈从文不吸大烟,而是喜欢练字,因为他希望过一种有价值的人生。军队的一位文姓秘书让沈从文见到了一件好东西——《辞源》。文秘书捧着《辞源》对他说:“天下万物都写在里面,你想知道的各样问题也全部写得清楚明白!你且问我一样古怪的东西,我立刻替你找出。”沈从文半信半疑说:“诸葛孔明卧龙先生怎么样?”文秘书马上就从《辞源》上找出诸葛孔明的生平。随后,他又问了一个,文秘书依旧从《辞源》上找到了相应内容。沈从文高兴极了,不由得将“宝书”拿过来。文秘书怕他把书弄脏,便让其洗手后再翻阅。这样一来,沈从文不自觉地对《辞源》多了一份虔诚。在翻看《辞源》的过程中,他积累了越来越多的知识。

    1922年2月,沈从文被调到湘西巡防军统领陈渠珍身边作书记员。他在自传中写道:“这个统领官以王守仁、曾国藩自许,每个日子治学的时间,似乎同治事的时间相等。”沈从文除了抄写公文和急电外,还要负责整理陈渠珍收藏的大批历史书籍、碑帖、字画等。沈从文说:“(他)每取书或抄录书中某一段时,必令我去替他作好。那些书籍既各得安置在一个固定地方,书籍外边又必须作一识别,故二十四个书箱的表面,书籍的秩序,全由我去安排。旧画与古董登记时,我又得知道这一幅画的人名时代同他当时的地位,或器物名称同它的用处。全由于应用,我同时就学会了许多知识。又由于习染,我成天翻来翻去,把那些旧书大部分也慢慢看懂了。”这段时期,沈从文所接触的中国古代历史、文学、艺术,深深地影响了他后来文学创作的风格,乃至为其后半生从事文物研究必需的学识打下了基础。

    1923年上半年,陈渠珍筹办了一家报馆,沈从文被调去做校对并接触到许多进步刊物,他的青春生命也“为这些刊物提出的‘如何做人’和‘怎么爱国’等等抽象问题燃烧起来”……最终,沈从文决定到北平求学。

在北平的游学经历

    到北平后,沈从文最初想一边读书、一边从事文学创作,但读书的前提是先解决温饱问题。这个时候,他身上只剩下一点积蓄,只得先在位于西河沿的一家小客栈住下,然后去找姐姐沈岳鑫和姐夫田真逸。姐夫田真逸介绍沈从文认识了在燕京大学读书的董秋斯。此后,他又通过董秋斯,与夏云、顾千里、张采真、刘廷蔚、焦菊隐等燕京大学的学生结交。

    沈从文在姐姐沈岳鑫家小住几天后,便在表弟黄村生的帮助下搬进了位于前门外杨梅竹斜街的酉西会馆。从杨梅竹斜街出来,向西不远就是琉璃厂,那里汇集了百十家古董店、古书店、古画店,此处成为沈从文游学的重要“基地”。杨梅竹斜街向东不远,可以到达京城最热闹的前门大街,“举凡近六百年间,象征皇权的尊严起居服用礼乐兵刑的事事物物,几乎多集中于这些大小店铺中”,前门大街则成为沈从文的另一个游学“基地”。到了冬天,京师图书分馆阅览室便是沈从文的天堂,他曾回忆:“发现那个小小阅览室,不仅有几十种新报刊,可以随意取读,还有取暖、饮水等设备……特别是那个冬天,我就成了经常在大门前等待开门的穷学生之一,几乎每天都去那里看半天书,不问新旧,凡看得懂的都翻翻。所以前后几个月内,看了不少的书,甚至于影响到此后大半生。”

    1924年,黄村生又帮助沈从文搬到国立北京大学(简称“北大”)附近的庆华公寓,住入一间由贮煤间改造成的小房子,沈从文称其为“窄而霉小斋”。此后,他又开始了新一阶段的游学。沈从文本以为能半工半读,但实际上他根本上不了大学,就连找点临时的工作都很困难。于是,沈从文把全部精力放在自学和写作上,而这段时间的游学地点,主要在北海图书馆和北大。在北大旁听期间,他又认识了刘梦苇、黎锦明、王三辛等一批“新青年”。与他们的交往,激起了沈从文强烈的写作欲望。随后,他一边旁听,一边不断地将习作投往报社。在无数次的失败中,沈从文没有放弃,而是继续磨炼。后来,他将自己的独特经历书于笔下,发表在报刊上。最终,沈从文成为中国著名作家、历史文物研究者。   

    原载于《中国档案报》2020年9月11日 总第3576期 第三版

 
 
责任编辑:张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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