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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泽东两次曲阜之行

作者:颜巧雅

来源:中国档案报

2021-09-03 星期五

    孔子是中华民族传统文化的重要代表人,习近平总书记指出:“孔子创立的儒家学说以及在此基础上发展起来的儒家思想,对中华文明产生了深刻影响,是中国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孔子故里曲阜,被誉为“东方圣城”。

    1965年6月13日,毛泽东在浙江杭州会见刚刚参观过曲阜“三孔”(孔府、孔庙、孔林)的越南领导人胡志明时说:“孔子的家乡我去过两次,一次是40多年前,一次是解放后。”毛泽东这里指的是他曾于1920年和1952年先后两次到曲阜。

1920年,毛泽东第一次到曲阜参观考察

    辛亥革命后,一方面,袁世凯建立的北洋军阀为复辟帝制,祭天祀孔,“孔教会”“经学会”等尊孔社团纷纷出现;另一方面,反封建的五四新文化运动风起云涌,民主与科学的声浪,向以儒家学说为代表的旧礼教、旧道德发起了猛烈冲击,“打倒孔家店”的呼声四起,孔教被视作“历代帝王专制之护符”,故“对于新社会、新国家、新信仰不可相容之孔教,不可不有彻底之觉悟,猛勇之决心,否则不塞不流,不止不行!”(陈独秀的《宪法与孔教》发表在《新青年》第2卷第3号,1916年11月1日)

    毛泽东此刻一面为赴欧勤工俭学的革命同志奔走呼号,寄望睁眼看世界,而本人却安心国内,着眼于加深对国情的认识。1920年4月11日,正在北京组织开展“驱张”(即驱逐湖南军阀张敬尧)运动的毛泽东,只身离开北京,前往上海送别第二批赴法勤工俭学的新民学会会员。与身边其他人选择于国外寻求救国之真理不同的是,此时的毛泽东更希冀于在中国大地上开展实地调查,寻求救国之出路。“我陪同一些湖南学生去北京。虽然我协助组织了这个运动,而且新民学会也支持这个运动,但我并不想去欧洲。我觉得我对自己的国家还了解得不够,我把时间花在中国会更有益处。”(埃德加·斯诺著《西行漫记》)

    1936年,毛泽东在同美国记者埃德加·斯诺的谈话中,回忆了他的这段旅途:“1919年初,我和要去法国的学生一同前往上海。我只有到天津的车票,不知道到后怎样才能再向前走。可是,像中国俗语所说的,‘天无绝人之路’,很幸运,一位同学从北京孔德学校弄到了一些钱,他借了10元给我,使我能够买一张到浦口的车票。在前往南京途中,我在曲阜下车,去看了孔子的墓。我看到了孔子的弟子们濯足的那条小溪,看到了圣人幼年所住的小镇。在有历史性的孔庙附近那棵有名的树,相传是孔子栽种的,我也看到了。我还在孔子的一个有名弟子颜回住过的河边停留了一下,并且看到了孟子的出生地。”

 
孔庙十三碑亭 孔祥民 摄

 
孔庙金声玉振门 孔祥民 摄

1984年,孔庙大成殿前首次举行“孔子诞辰故里游”开幕式时的场景。 孔祥民 摄

    毛泽东此次行程的资金并不宽裕,唯靠同学接济才得以成行。其间,他去了曲阜的很多地方,包括“三孔”(孔府、孔庙、孔林)、沂河(孔子弟子们濯足的那条小溪)、鲁源村(孔子幼年所住的小镇)和陋巷(孔子得意弟子颜回的故宅所在地),甚至还去了离曲阜有14公里的凫村(孟子的出生地)参观,而在当时交通并不便捷且资金捉襟见肘的境况下,毛泽东却还是选择途中前往曲阜各处参观考察。

    新文化运动时期,毛泽东的儒学观发生了一定的变化,他自幼熟读《论语》《礼记》等儒家经典,对孔孟之道自然有着仰慕崇敬之情,但在五四运动之后,“批孔反儒”的呼声日益高涨,使他原有的儒学观遭到了一定程度的冲击,对儒家孔孟之道的态度和看法也发生了骤然的转变,并不再是以往一味地“尊孔崇儒”,而是在接受新文化、新思想的基础之上,开始批判尊孔背后所支撑的封建专制制度,并非孔子本人,即对于儒家思想既有所批判,而又给予部分肯定。毛泽东在同斯诺的谈话中也提到他当时的心理:“可是就在这时候,我的思想还是混乱的,用我们的话说,我正在找寻出路。”而1920年的曲阜之行,正处在毛泽东儒学观发生变化的思想转折期,这次参观考察,无疑是他寻找中国出路的一次实地探寻以及对自身思想观念的重新审视。

1952年,毛泽东第二次到曲阜视察

 
1952年10月28日,毛泽东在曲阜,左为许世友。

    1952年10月28日,毛泽东主席时隔32年,再次来到曲阜,在时任中共中央办公厅主任杨尚昆、公安部部长罗瑞卿、铁道部部长滕代远、山东军区司令员许世友、山东省副省长王卓如等人的陪同下,乘专列由山东济南抵达曲阜。中共曲阜县委书记、县长孔子玉接待了毛泽东主席一行,并先后引领毛泽东视察了孔府、孔庙和孔林。

    1952年10月,毛泽东在视察曲阜之际特意再访“三孔”,除了故地重游之趣,当有体察变化的关怀之情。

    据孔子玉回忆:“在此前两天,接到省里通知,近日有领导同志到曲阜视察,保卫工作必须做好,要保证领导同志的绝对安全。接着,省公安厅专门来了一批同志,做保卫工作。究竟是哪位领导来,上级没透露,我也不便问,我猜想,一定是很重要的领导人来。”

 
1952年10月28日,毛泽东在孔林,孔子玉陪同。

    谈及初见毛泽东主席时的情景,孔子玉回忆道:“……有个同志领着我走到孔府门前,我看见有几辆轿车和几辆吉普车,他将我直接领到一辆轿车边,伸手打开车门,我惊喜地发现是毛主席坐在车内。这时,主席从车上下来,这位同志向主席介绍我说,这是曲阜县委书记孔子玉同志。主席向我伸出手来,我激动得眼泪几乎流下来,忙握住主席的手,主席的手很大很厚很有力。我问候主席,‘主席好!’激动得其他的话一句也说不出来。主席看着我的脸笑了,主席微笑着连连说,‘好!好!’根据事先安排,我陪着主席进行参观。”随后,孔子玉陪同毛泽东从毓粹门进入孔庙,首先参观了御碑亭,之后,便进入了大成门,看到了门内东侧的“先师手植桧”,接着来到了杏坛。孔子玉向毛泽东介绍道:“这是杏坛,传说孔子在这里给弟子们讲学,后人为了纪念他而修建的杏坛。”随后,毛泽东一行来到了大成殿,大成殿是孔庙的主体建筑,它与北京故宫太和殿、泰山岱庙天贶殿并称为“东方三大殿”。毛泽东对众人说:“大成是孟子对孔子的评价。孟子说,伯夷,圣之清者也;伊尹,圣之仁者也;柳下惠,圣之和者也;孔子,圣之时者也。孔子谓集大成。这里,孟子把孔子和几位圣贤进行比较,找出来圣之所在。”接着,他又说道:“历代统治阶级给孔子戴了很多高帽子,他的地位也越来越高,与孔子同代的鲁哀公就尊称孔子为‘尼父’。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孔学取得统治地位。唐太宗称孔子为‘文宣王’。宋朝加号孔子为‘先圣文宣王’。元朝加号孔子为‘大成至圣文宣王’。”而后,毛泽东幽默地说:“孔夫子年年有进步,代代都加封啊!”说得大家开怀大笑。毛泽东来到大成殿前檐下的石雕盘龙柱前,非常仔细地看了雕在石柱上的盘龙。殿内的深浮雕盘龙石柱雕刻得玲珑剔透、栩栩如生,充分反映了劳动人民的才能和智慧,是中国独有的石刻艺术瑰宝。出了大成殿,毛泽东又来到了诗礼堂,孔子玉介绍说:“这是孔子教育他儿子孔鲤的地方。”毛泽东笑着点点头,一路上他参观兴致很高、精力充沛。

    参观完孔庙后,毛泽东一行又从毓粹门出来,移步到孔府参观。在重光门前,孔子玉介绍说:“这叫重光门,这道门平时是关闭着的,只有皇帝来孔府或者迎接圣旨才能打开。”之后,大家边走边说来到了后楼堂,孔子玉又向毛泽东介绍了孔德成先生(第七十七代衍圣公)结婚以及其父孔令贻(第七十六代衍圣公)的情况。

    参观完孔府之后,毛泽东一行来到前上房。据孔子玉回忆:“在那里我们准备了茶水请主席休息。主席坐在沙发上,我坐在他的对面,其他同志坐在周围,我们边喝茶水边聊天。”“主席问我,孔子姓孔,你也姓孔,你和孔子是什么关系啊?”孔子玉答道:“我们是家族关系。”之后,孔子玉向毛泽东详细介绍了孔氏家族的族系和辈分排行情况。毛泽东饶有兴趣地问孔子玉是什么辈分,并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香烟盒,撕开后递给孔子玉,让他把孔氏辈分的排行写下来。“我在烟盒背面写道:兴毓传继广,昭宪庆繁祥,令德维垂佑,钦绍念显扬。写完后,我又为主席读了一遍,之后递给了主席,主席拿着烟盒仔细看了一遍,随后把烟盒交给他的秘书。”毛泽东又问孔子玉:“你为什么叫孔子玉,没按你们辈分起名?”孔子玉回答道:“子玉是我的字,我的名叫孔宪璞。”

    在孔府稍事休息后,毛泽东一行离开孔府,驱车前往孔林,“我(孔子玉)随主席坐在一辆汽车上。我的心情非常激动,也感到非常幸福。汽车进入孔林,直接开到孔子墓前的‘洙水桥’下的马亭旁。我和主席刚刚下车,走在桥上,突然从后面传来‘乒’的一声,我马上紧张起来,主席却非常镇静,问我:‘你们这里还打枪吗?’我回答道:‘有时打。’这时,从后面跑来一位同志说没事了,原来是车队的一辆吉普车胎爆了,大家虚惊一场,我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随后,孔子玉陪同毛泽东参观了孔子墓、子贡芦墓处等。

    从孔林出来后,毛泽东称还想去其他古迹走走,尤其是位于城南方向南泉附近的“八佾(古时乐舞的队伍)舞于庭”参观,但由于天色已晚,便未再前往。孔子玉说道:“我又和他老人家同坐一辆车出了孔林大门,走到大庄村附近,有一条通往兖州的公路,车停下来,主席在车内对我说,我们去兖州了,再见吧。我再次握住主席的手说,主席再见。下车后,我目送主席车队离开曲阜。”

    两次到曲阜,给毛泽东留下深刻印象。1955年12月,毛泽东还在一个材料上批示:“曲阜县是孔夫子的故乡,他老人家在这里办过多少年的学校,教出了许多有才干的学生,这件事是很出名的。……现在他的故乡的人民办起社会主义的合作社来了。经过了两千多年仍然是那样贫困的人民,办了三年合作社,经济生活和文化生活都开始改变了面貌。这就证明,现在的社会主义确实是前无古人的。社会主义比起孔夫子的‘经书’来,不知道要好过多少倍。有兴趣去看孔庙孔林的人们,我劝他们不妨顺道去看看这个合作社。”

    文中所示档案照片为山东省曲阜市档案馆藏

    原载于《中国档案报》2021年9月3日 总第3726期 第一版

 
 
责任编辑:张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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