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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香扑鼻

作者:艾 科

来源:中国档案报

2022-01-25 星期二

    小时候,每当面缸里的白面所剩不多时,母亲就会趁着大好晴天从粮囤里搬出一袋小麦,用板车拉到村前的白杨河里淘洗。淘洗小麦是个细致活儿,母亲需先在河岸上扫出一片干净的空地,再把高粱席和一床布单依次铺在空地上,然后再把口袋里的小麦分批倒进竹篮里,挎到河中淘洗。那时的河水清澈明亮,洗菜浆衣的妇女在岸边一字排开,宛若一道清新亮丽的风景线。母亲一边和旁人说笑,一边把淘洗干净的小麦倒在岸边铺好的布单上晾晒。等她淘洗完一口袋小麦后,就轮到我登场了。

    我总是被母亲以不容反驳的口吻命令着待在河边看管晾晒的小麦。我的作用不容小觑,一要防止禽雀偷食,二要定时进行摊晒,以确保所有麦粒都能完全晒干。我带着爷爷买的红灯牌收音机坐在岸边的洋槐树下,一边听广播,一边看着晾晒的小麦,每过半个小时就赤脚摊晒一遍,丝毫不敢懈怠。

    黄昏时分,母亲来到河边俯身捏起一粒小麦放进嘴里咀嚼,以检查麦粒是否彻底晒干。当她欣慰地让我“收麦”的时候,我悬着的一颗心才倏然落地。麦粒晒干了,母亲才不会责骂我因为偷懒贪玩而没有及时摊晒小麦。我和母亲各自拎起布单的两个角,然后将麦粒往中间归拢。母亲把晒干的小麦装进口袋里,再用板车拉回家进行下一道工序。

    太阳还没完全下山,勤劳的母亲找来簸箕和箩筛开始筛拣小麦。簸箕能够扬除麦粒中的糠皮,箩筛能够筛去夹杂在麦粒中的草籽。这两样工具并用,能够有效去除麦粒中的杂质。做好这些之后,母亲才会把小麦运到机面房里磨面。虽然我很厌烦母亲动辄就让我帮她干活,但又不敢公然违抗她的“命令”。

    翌日清晨,母亲和我早早起床后,用板车将小麦运到村部旁边的机面房里磨面。等我们到达机面房时,门外早已排起了长队。在那个只有两间房屋大小的机面房里,两台机器正热火朝天地工作着。机面房中的面粉犹如浓雾一般弥漫整个房间,操作机器的师傅头戴草帽、脸围毛巾,只用露出的两只眼睛和一双手同顾客交流。那台正对门的较大机器是专门用来碾磨面粉的,靠近里间稍小的机器则专门用来碾磨各种禽畜饲料。那台磨面的机器上有两个沙漏,一个是麦麸出口,另一个是面粉出口。母亲为了能够多磨出一些面粉,总是请求师傅将麦麸循环倒入机器里多磨几遍,以致后来磨出的面粉都带有麦糠的颜色。

    我和母亲像“白毛女”一样拉着面粉和麦麸回到家后,母亲帮我拍打掉身上的面粉,温柔地对我说:“好啦,别生气了,不让你白干活,等会用新面给你做好吃的。”母亲的拿手面食数不胜数,不管她用哪种面食犒劳我,那清香的新面味道都足以消除我因干活产生的不快。

    时至今日,故乡依然是盛产小麦的丰茂平原。可是随着机械化的飞速发展,很少有人愿意耗时费力地淘洗小麦并运至机面房里磨面了。不仅如此,就连一日三餐的馒头也大都是从乡村超市抑或下乡的货郎那里购买的成品。年轻一代日渐倦怠烦琐的生活方式,更爱享受便捷的生活了,但机器做出的速成馒头鲜有手工做的馨香。

    现如今,人人都乐于通过互联网平台购买生活用品,而商品的制作过程却鲜有人知。只要经济充盈,人们不用知道面粉是怎么制作出来的,就像如今的我也不会在意手中的馒头是用哪种面粉、何种机器做成的一样。但是,童年时代那最原始的面香,却永远在味蕾上跳跃回荡。

    原载于《中国档案报》2022年1月24日 总第3785期 第四版

 
 
责任编辑:张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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