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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故乡

作者:张 莉

来源:中国档案报

2022-05-24 星期二

    对我来说,故乡这个概念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是有些模糊的。

    《现代汉语词典》对“故乡”的解释是:出生或长期居住过的地方;家乡;老家。按照这个释义,我应该有两个故乡。北方的那个城市是我的出生地,居住了近十年;南方的这座小镇是我父亲的出生地,而我也在此居住了30多年,并将继续居住下去。

    曾看到一篇文章说:“如果故乡只是生命在那里诞生,只属于自己的童年,那么它只能算是自己生命的巢。”

    北方的那座城市,记忆里留下的还是冬天藏在地窖里成堆的大白菜和土豆、门檐下长长短短的冰溜子,是扛着插满冰糖葫芦的长草木棒子、走街串巷的叫卖人,是总让我觉得自己很渺小的天安门城楼,是动物园里胖墩墩的大熊猫和花斑斑的长颈鹿,是和院子里的小伙伴去桑园里捉野蚕、采桑葚的童趣。离开这座城市的时候,我还不足十岁,记忆的片断并不完整、连续。自离开后,我再也没有去过那里,那个可以被称为“生命的巢”的故乡。

    随后,我来到了另一个故乡。孩子的适应力是极强的,有了新朋友、新环境,过去的生活很快便被抛之脑后。反而在成年之后,幼时的印象幻化成电视屏幕里的远方,时时勾起我已然模糊的记忆。

    南方的这座小镇,应该算是我另一个巢——“灵魂的巢”了。在这里,我告别了单纯快乐的少年时代,度过了青春激扬的青年时光,步入了盛世安然的中年岁月。这座小镇让我有了一个新的家,有了生命的延续,承载了我人生更多的时刻,让我品尝着人生的酸甜苦辣、悲欢离合。也许,最终我会在它的怀抱中寂静归去。

    这么多年,我离开它的次数屈指可数,品尝乡愁的机会更是寥寥无几。第一次是在上大学时,教英美文学课的查老师给我们读了余光中先生那首著名的《乡愁》。“乡愁是一枚小小的邮票……”老师的男低音浑厚而富有磁性,正契合这首诗的意境,让人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也让我即便多年之后,还能清晰地回忆起这一幕。也许是初次离家的缘故,这首《乡愁》引起了我的共鸣。当时的我,或许还无法体会余光中先生在诗中所表达的对故土家园的那份深深眷恋,但是远离故土、身在异乡的游子总会有共同的心声。

    故乡是在外游子心中最牵挂的那一处,也是内心不能触碰的最柔软的地方。其实,上大学时离家并不远,只有200多公里的路程,而且还是在省内。我却“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地开始想家了,想爸爸妈妈,再也不提当初一门心思地只想离家远远的、不想在家门口上大学的话。也是因为想家,偶尔遇到一些挫折和困难,我便会很沮丧、迷茫。那段时间,为了减消这样的惆怅,我囫囵吞枣式地读了很多书,但一见到怀乡的文章便情难自已、潸然落泪。

    另外一次是十多年前出国学习的时候,在全英文的教学环境中,每堂课都全神贯注、心无旁骛。这并不是因为自己学习多么认真,而是对我来说,全英文教学的确是一个巨大挑战。那段时间学习生活虽充实,脑袋却极累,在繁忙的课业中我根本顾不上想家。记得那年的中秋节,几个同学开开心心地去了市里专门卖中国商品的商店买来了月饼,节日总是要有些仪式感的。热闹过后,回到房间,打开电脑,看到一位朋友发来的邮件说:今天是中秋节了,不知你那儿能不能买到月饼,祝你节日快乐,希望你不要想家。或许就是这最后一句话,让我瞬间泪流满面,本以为思乡的感觉早已被遗忘在遥远的学生时代,他的话却让我再次想家了。明月千里,相思难寄。那晚,我做了一个梦,梦到我回到了祖国,回到了故乡,回到了家。

    故乡是一片神奇的土地。它深深植根于我们的心底,演化成记忆的归宿、灵魂的家园,离得越远、怀念越深。如今,我离第一个故乡已经很遥远了,却仍能与第二个故乡亲密相偎。这两个故乡都深深地铭刻在我的生命里,在悠然时光中陪伴着我渐渐老去。

    原载于《中国档案报》2022年5月19日 总第3832期 第四版

 
 
责任编辑:杨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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