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8月，中国驻英国大使郑泽光前往位于英国格罗斯特郡查尔福德镇的“里斯本丸”号船幸存者家属丹尼斯·维尼的家中，转交习近平主席致其的复信。习近平主席在信中指出，1942年中国浙江省舟山渔民英勇营救“里斯本丸”号船英军战俘的感人事迹，是中英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作为盟友并肩作战、共同抗击法西斯侵略的重要见证，也是两国人民结下深厚友谊的历史佳话。今年是中英建立大使级外交关系50周年，“里斯本丸”号船营救事件也已过去了80年。让我们翻开历史档案，共同追溯这段中英人民友好的温暖故事。
及时的义举
1941年12月，日军悍然侵入香港。经过10余天的猛攻后，驻港英军投降，香港沦陷，大批英军（包括加拿大和澳大利亚籍官兵）及其眷属被俘。
1942年9月27日，经改装的“里斯本丸”号船满载1800余名英军战俘以及700多名日本士兵、平民，从香港出发开往日本。10月1日凌晨4点，由于“里斯本丸”号船未按国际公约安装红十字标志，遂在途经浙江省定海县东极乡青浜岛（今属浙江省舟山市普陀区东极镇管辖）东北约2海里的洋面时，被美军潜艇“鲈鱼”号误以为是一艘日本运输船，遭到美潜艇发射鱼雷攻击。当第4枚鱼雷击中船体时，船上的日本士兵、平民被及时转移到前来救援的日舰上。与此同时，日军为防止骚乱，特意将关押英军战俘的3个船舱全部用木条钉死。就在这生死瞬间，部分英军战俘奋力冲出船舱，跳水求生。日军见状，用枪疯狂扫射，阻止他们自救。
1948年5月10日，浙江省定海县东极乡青浜山第二三两保参加救助英国战俘居民登记名册（部分）。
根据1948年5月10日浙江省定海县东极乡公所呈报上级政府的档案记载，1942年10月2日，庙子湖岛和青浜岛的渔民发现有数百人在海面挣扎。于是，庙子湖岛的沈万寿、吴其生等人发动渔民进行施救，最终救助英军战俘106名，分别安排他们住进渔民家中；随后，青浜岛的赵筱如、唐品根、唐如良等5人提议，以“情势严重、人命关天”为由，动员全岛渔民开展救助，共救英军战俘278名，安排他们在天后宫暂住。
英军战俘被救上岸后，由于语言不通，当地渔民并不知晓救上来的是什么人。直到有人出示“香港英国人”的字条，渔民才知道他们是盟友。随后，渔民主动赠送衣服、食物，并安排他们休息。在战争年代，尤其是生活物资本就匮乏的岛上，这样的举动实属不易。英军战俘也被渔民救助的行为所感动，拿出随身携带的珍爱之物赠予留念。赵筱如、唐如良等人意识到事态严重，便连夜开会讨论如何妥善安排他们。
10月3日凌晨，有人来报，发现日军舰艇向岛上驰驶而来。情急之下，唐如良提议先将3名英军战俘送至青浜山人迹罕至的石洞内隐藏，于是渔民翁阿川自告奋勇护送他们至石洞内，并负责后续的饭食供应。随后，日军登岛搜查，除藏在石洞中的3人外，其余381名英军战俘又被日军带走。
10月9日晚，唐品根等6人乘小船将3名英军战俘送至葫芦岛。几经辗转，这3人最终来到中国抗战的大后方重庆，向世人揭露了日军企图借刀杀人，见死不救的真相。
迟来的褒奖
在《定海县东极乡乡公所为曾奉令查报三十一年救助英国战俘经过情形附当年参与救护人登记名册》中记载：“当卅四年抗战胜利国土重光，十月恢复乡公所，陈前乡长顺甫就职及品生三十五年十二月当选就职时先后首以过去救助英人情形应即呈报政府备案，乃各发起及参与救助住民佥以过去义务为吾人应有天职，罔求邀功等语。乡长以众意难强以致迄未报案抱歉之至。”可见，在1945年抗战胜利后，东极乡乡长想将渔民救助英军战俘之事上报，但因救助发起人和参与的渔民都不愿邀功，故将此事搁置。
1948年4月12日，英方要求前往定海东渔人岛赠谢渔民的函。
直至1948年4月12日，英国驻华大使发函给国民政府外交部才引起重视。函中讲述了英军战俘在“里斯本丸”号船上的遭遇和舟山东渔人岛（属东极乡管辖地区）渔民救助英军战俘的感人事迹，并表示可以前往东渔人岛赠谢当地渔民。于是，国民政府外交部要求逐级查明当时情况。东极乡公所查清事实后，想为参与救助的渔民登记造册，但他们再一次以救助英军战俘不图回报为由拒绝了。经过乡长多次劝说：“此乃盟邦政府爱戴荣誉赠予，却之未免不恭，受而无伤大雅大义。”渔民才同意报名登记。登记名册对参与救助的渔民姓名、性别、年龄、住址、救助次数、救助人数等进行了详细登记。随后，东极乡公所将调查到的救助“里斯本丸”号船英军战俘详情及当年参与救助的渔民登记名册逐级上报。由于特殊原因，英方的赠谢事宜并未落实。于是，国民政府浙江省政府分别函电外交部、内政部协商褒奖东渔人岛渔民营救英军战俘的行为。
1948年8月，国民政府内政部批准浙江省政府奖励。9月，浙江省政府报送东渔人岛渔民救助英军战俘事实清册给内政部。10月11日，内政部按照《褒扬抗战忠烈条例》第一条第八款，正式为198名“在抗战期间奋勇营救盟俘”的渔民颁发褒扬令。次日，《定海民报》刊发了该消息：抗战“胜利后，英人追怀旧德，当有派舰至东极慰问及查至（致）谢金之说，……今始奉到荣誉奖令，亦可谓久矣”。1949年2月，英国政府不仅在香港隆重悼念“里斯本丸”号船英军战俘遇难一事，还高度赞扬浙江渔民的义举，并由港督代表英国政府赠与渔民一艘“海安”号机动渔轮及奖金、奖状。
虽然舟山渔民营救“里斯本丸”号船英军战俘的事情已过去80年，但这件感人事迹是中英两国关系的宝贵财富。正如习近平主席2015年访英期间以“里斯本丸”号船营救事件为例，强调中英两国人民在战火中结下的情谊永不褪色。
文中所示档案为浙江省档案馆藏
原载于《中国档案报》2022年9月16日 总第3884期 第三版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