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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花开

作者:李聚娇

来源:中国档案报

2023-03-23 星期四

    院子里的那棵杏树移来种下已有八九年。自种下后,每至三四月,眼见红梅淡去,我便日日在树下观察一番。说是等一树杏花开,其实最想的不外乎是想看它结一树果,然后在杏子半黄时,让我如少时大快朵颐一场。

    童年时,家里老房子西边有两颗枣树和两棵杏树。每一年,枣树都结得满满的,一进秋天,村里的孩子们便到树下翘首踮脚地寻觅枣子的踪迹。而杏树从没有经历过这样的热闹:它开花的时候,花的颜色比不得梅花凌寒的坚韧;待它的果子开始成熟的时候,大人们又忙着采摘青梅,孩子们也忙碌在青梅树间帮着修果,指望着凭收成给自己买上过夏的凉鞋和衣衫,甚至是下半年开学的书包,更加无暇顾及于它。

    印象中,它总是悄悄地开花,悄悄地结果,从尚生涩的青到黄澄澄的熟,都不曾引人注目。每到我想吃的时候,总是发现一半已经随着风雨早早地落下了,一半又被鸟儿啄食了。但我一直颇为喜爱它的滋味。纯黄的果实大多是甜而多汁,黄中带青的则多了更多酸的滋味。相比纯粹的甜,我更喜欢微酸的口感。这样的酸甜滋味,一旦从记忆中苏醒,那因午后没有小憩产生的睡意蒙眬之感便马上烟消云散、无影无踪了。

    中年后,我终于拥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小院子,也终于在院里种下了一棵杏树。每当看到小区里红梅有了花苞,我就赶紧去我的杏树下仔细端详,就怕有一朵杏花在我不经意间开了又谢了。

    为了早日看到杏花,我狠狠地剪去了杏树四周如拇指般粗壮的映山红的枝条,拔干净周边的杂草,并将枇杷树伸过来的已在冬日养好花蕾的枝条剪去。谁叫我日思夜想的不过是从前老屋西边杏树果子的味道呢?谁叫这零乱的几棵映山红粉红、嫩白的颜色抵不过我对年少时那抹色彩的怀想呢?谁叫我对枇杷在四季里养蕾、开花、结子的每个过程都熟悉不已呢?

    未见杏树开花,我一边着急,一边安慰自己:这树要开花结果的时候自然就开花结果了,急不得,得耐下性子慢慢等。

    说不急,却是假的。每日看着青杏树光秃秃的树枝纹丝不动,我心底那缕期盼也日益散淡。一时间,我变得不敢细看那枝头的芽,我多想当日不曾移它来,亦不曾奢想它开一树花结一树果。我暗暗在心里道:“也许杏树对这块地的适应,不过是我的一厢情愿罢了。”但每次内心又留有期盼:再看一次,再等一年,也许就开花结果了呢。待到那一日,我定会这么说:“看,不过是时间的关系,不过是季节还没有到,果然是值得等的。”

    我等着杏花,就如在雨中等车一般,漫长而凛冽。在等待中我想象着它来时的样子,想象着与它见面时的心情:是会热烈地开心,还是默然无言,抑或兼而有之呢。其实,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它来而我恰好在。这样的想念和期盼,这样充塞于内心的宁静守候,说出去,颇有些痴,但实在是我真切的念想。在等待中我也一遍遍回味着年少时的快乐,思索着当下的生活,心底愈发柔软安宁。

    我的等待,不会绝于上一个春天,也不会止于这一个春天。我相信我的那棵杏树,总有一天,它会开花。

    原载于《中国档案报》2023年3月20日 总第3959期 第四版

 
 
责任编辑:实习编辑 阮伸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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