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往今来，每一种花都不知曾被多少诗人歌咏，而描摹楝花的却屈指可数。宋人周辉在笔记《清波杂志》中写道：“江南自初春至首夏，有二十四番风信，梅花风最先，楝花风居后。”在姹紫嫣红的春天里，楝花并不引人注目。若说其最为特别之处，正是这恰到好处的“迟到”。正因它的“迟到”，给了我们更多的时间去品味春光。
苦楝树形优美，枝条秀丽。暮春时节，枝条初吐嫩绿，几场绵绵春雨过后，苦楝便开花了。花瓣呈淡紫色，倒卵状匙形，两面均有微柔毛，通常外面较密。花朵没有特别馥郁的香气，缥缈的清香很难让人嗅个真切。微风吹来，藏在浓密叶子里的小花露出羞涩的容颜，白中透紫，星星般点缀在浓密的油绿间，让人想起母亲身上那件蜡染的印花布衫，分外亲切。
因为苦楝开花已至春末夏初，正值绿荫垂地之时。这淡紫色楝花在浓绿的映衬下便显露出格外蓬勃绚烂的气势：远看若霞，近看似练，其间隐约还有蜜蜂和蝴蝶飞舞，成为暮春里难得的热闹。
楝花单个看并不起眼，花儿碎小，每朵花各分五瓣，开着喇叭口，中间生出一个小圆柱形的紫色花蕊。花朵排列很规则，每朵都是对应分布，上面与下面的小簇之间则互相交错，远远望去，好似身着紫裙的少女亭亭玉立，素雅可爱。
我最爱坐在楝花下享受春光，扑入鼻息的是淡淡清香，感觉就像坐拥春天在怀。日光从树顶上方斜切下来，可以看清地上的花影，无数个细细密密的花影交织着、重叠着、流淌着，引人沉醉；再看那情状，是那样依恋和缠绵，仿佛在与树告别，在与春天永诀；当花蕊被风吹散，香气在空中弥漫，久久不绝，更让人感到春天是如此美妙。
苦楝的花期不过短短的十几天，往往还没引起人们足够的注意，枝头便早已是密密麻麻的青色果实。每一簇果实都有几十颗，如一串串绿葡萄。每次看到那一簇簇青青的果实，我童年的记忆都被唤醒：小时候，大人总喜欢拿苦楝果哄小孩说，这是青枣可甜了。而我们几乎都上过这样的当，真把它当青枣吃下去，苦涩的味道萦绕舌尖，让人五味不辨，那滋味一辈子都忘不了。
人间四月芳菲尽，城中楝花始盛开。苦楝花开，残春老去，夏天的门扉就开启了。
风过处，楝花飘，清香细。待片片楝花飘落，看地上的花毯越积越厚，想到美丽的楝花终将“零落成泥碾作尘”，我的心中涌动着隐隐的疼惜，也更为期待来年春天的来临。到那时，我要再看楝花绽放风华。
原载于《中国档案报》2023年5月1日 总第3977期 第四版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