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午后，外出回家途中，看到路两边停放着几辆货车，车上装满了大白菜、大葱、土豆、南瓜，不时有人上前询价或购买。这熟悉的场景让我想起了曾经与父亲一起买冬菜的点滴往事。
我从小生活在新疆维吾尔自治区阿泰勒地区福海县。每年一过十月，这里就进入冬季，要到来年四五月冰雪才开始渐渐融化，也就是说，几乎半年都在寒冬中度过。那时，物资没有现在充裕，一冬天吃的蔬菜都要在秋天储备好。
因此，每年中秋节一过，父亲就开始储备冬菜。他每天早上骑着三轮车去农贸市场逛早市。我喜欢热闹，总爱跟着一起去。
福海深秋的早晨寒意阵阵，却丝毫不影响人们采购的热情。早市上人头攒动、人声鼎沸，商贩们的吆喝声此起彼伏、绵延不绝。有附近菜农用牛车拉来的各种新鲜蔬菜，有外地商贩用货车运来的各类瓜果，有各样家禽，也有产自乌伦古湖品种丰富的鲜鱼……人们个个裹得严严实实，精心比较着、挑选着。
父亲不紧不慢地边走边看，我也跟着转了一圈，觉得这些东西都差不多，可以购买了。但他却说：“买冬菜不能着急，今天没看到合适的，可以明天再来。有些菜外观长得都差不多，但也分品种，也会因土质不同、浇水多少导致口感不同。浇水太多的白菜，不耐储存，也不好吃。沙土地种出来的土豆又沙又绵，无论是炒炖，还是烤煮，味道都不错。”没想到，买冬菜竟然还有这么多讲究。
经过几天不辞辛苦地逛早市，不厌其烦地对比挑选，父亲终于将冬菜一批一批买回了家。除了购买必备的蔬菜，如大白菜、土豆、胡萝卜、大葱、南瓜、冬瓜等，还会买几箱苹果、香梨，以及一些甜瓜、西瓜等，让我们在天寒地冻的季节也能吃得上新鲜的瓜果。
说到存储冬菜，就不得不提菜窖。小时候住的平房，家家户户的院子里都有菜窖，它冬暖夏凉，有利于冬菜的储存。我家的菜窖既宽敞又牢固，可以放下很多冬菜。父亲还自制了几排木架，以充分利用内部的空间。
每年冬菜买回来，父亲都会把它们放在院子里晒几天，这样更耐储存。为了将冬菜、瓜果运送至菜窖，他把一根结实的长绳系在一个大水桶上，母亲和姐姐在菜窖外向桶里装，装满后再从窖口缓缓运送下来。我和父亲则在里面接应，并将瓜果蔬菜分类摆放整齐。一家四口密切配合，半天时间就都安顿妥当了。父亲看着堆得满满当当的菜窖，长舒一口气，全家人一冬的供给也算有了保障。
冬菜备好，福海的冬天也就来了。大雪一场一场地下，寒风一阵一阵地吹。虽然外面风雪交加，但家却是温暖的港湾。每天放学回家推开门，饭菜的香味就会迎面扑来，心里充满愉悦和幸福。
一年到头为生计忙碌的父母，到了冬天终于闲了下来。不善言辞的父亲，总是用他的行动诠释着对孩子们的浓浓爱意。他每年都用心挑选、储存好冬菜，并在冬闲时变着花样做各种各样的美味菜肴。母亲则忙着给我们织毛衣、缝棉衣、做棉鞋。他们的想法很简单，觉得自己常年在外劳作，陪伴我们的时间很少，冬闲在家就多做点好吃的，多做些新衣服。这是父母最朴实的爱。
如今，随着社会的发展，人们生活水平大大提高，家家户户都有了冰箱，更何况现在一年四季都能买到种类丰富、价格实惠的蔬菜水果，很少再用菜窖储存冬菜了。但我对冬菜与菜窖的记忆却十分深刻，因为它们默默陪伴我家度过了一个又一个的寒冬。每年秋冬之际，跟随父亲奔波于早市采购冬菜的快乐场景仍历历在目。一家人围着菜窖忙前忙后，欢声笑语洒满整个庭院的画面恍如昨日。
回忆冬菜与菜窖的点滴，更是回忆与家人有关的往事，而每一段有父母相伴的时光，都成为灵魂深处最美好的回忆。
原载于《中国档案报》2023年12月18日 总第4074期 第四版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