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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曲家吕其明痴情为人民创作

作者:关 捷

来源:中国档案报

2019-05-16 星期四

 吕其明,中国最杰出的交响乐作曲家、著名电影音乐作曲家。他曾为《铁道游击队》《红日》《庐山恋》《城南旧事》《焦裕禄》《雷雨》《寒夜》《子夜》等60多部经典电影作曲,其创作的管弦乐序曲《红旗颂》、交响叙事诗《白求恩》等一批大气磅礴的交响乐杰作,奠定了他在中国音乐史上不可撼动的地位。2017年12月,吕其明以《红旗颂》《弹起我心爱的土琵琶》获第十届中国金唱片奖综合类最佳创作奖。 
    2018年秋天一个和煦的午后,笔者如约走进吕其明先生的家。当时已88岁高龄的老人主动迎出来,笑容满面,看上去阳光又帅气。屋里安静,但我的脑海中却萦绕着那些飞动的旋律——“西边的太阳快要落山了,微山湖上静悄悄,弹起我心爱的土琵琶,唱起那动人的歌谣……”“谁不说俺家乡好……”

    1949年,吕其明从部队转业,分配到上海电影制片厂任小提琴演奏员。每当演奏别人的曲子时,他都梦想着有一天自己也能作曲。军人出身的吕其明,有着战胜一切的意志,他从那时开始暗暗用功,除工作之外,几乎把时间和精力都放在钻研音乐理论和中外音乐作品上,同时,他四处拜师学艺。1955年,他为影片《水乡的春天》创作配乐。随后,他为故事片《铁道游击队》创作的主题歌《弹起我心爱的土琵琶》,随着电影的上映一炮而红,这首歌也成为吕其明的代表作品之一。

浓浓的东北情结,半个世纪未变

    谈到东北,吕其明兴致高昂,他说:“我对东北有着深厚的感情。”

    1953年,吕其明在北京电影制片厂新闻纪录片组工作。那年,上级决定拍一部名为《鞍钢在建设中》的片子,主要介绍无缝钢管(用于国防建设,之前中国不能生产,制造枪炮只能依赖进口)的研制与生产。23岁的吕其明负责为这部片子作曲。为此,他多次去鞍钢体验生活,并在著名劳动模范孟泰家里住了两个多月。12月26日,吕其明观看了鞍钢无缝钢管厂竣工典礼的盛况,现场强烈的气氛感染着他,回到北京后,吕其明边学边写,终于创作出了自己的作品。

    10多年后,早已调回上海电影制片厂工作的吕其明,接到上级领导决定投拍的纪录片《大庆战歌》的配乐任务,他又一次踏上东北的土地,来到冰天雪地的大庆。吕其明与石油工人们同吃同住,深入王进喜所在的1205钻井队,冒着零下37.8摄氏度的严寒体验生活。

    没想到,吕其明的作品没有写完,“文革”就开始了。在造反派的严密监视下,他坚持完成了创作。作品完成的第二天,吕其明就被关进“牛棚”,这一关就是30个月。在那些黑暗的日子里,吕其明经常想起大庆的石油英雄,从他们的精神中获取力量。最终,他坚强而乐观地挺了过来。

铁道游击队员,为什么要弹土琵琶

    “西边的太阳快要落山了,微山湖上静悄悄,弹起我心爱的土琵琶,唱起那动人的歌谣……”一首歌诞生半个多世纪仍在广为传唱,它的魅力到底来自哪里呢?

    1955年,吕其明被点名为电影《铁道游击队》作曲。看了剧本之后,他从作曲角度提出,在《铁道游击队》里游击队员们的英雄主义表现得淋漓尽致,但革命浪漫主义的内容却比较少,应该加大这个部分。于是,吕其明对导演赵明说:“这部电影从头至尾战斗很激烈,节奏也快,我建议安排一首插曲,舒缓一下节奏。”接着,他进一步说明了自己的理由。赵明听了,说:“好,老吕,就按你的意思写。”

    导演同意了,配乐那边却传来不同的意见。有人提议写成雄壮的进行曲;有人提议写成抒情曲;还有人提议像苏联影片那样,拉着手风琴,展现浪漫情怀……一向温和的吕其明严肃地说:“我在新四军的时候,见过好多支游击队,他们的队员身穿便衣,头扎白毛巾,手里拿着大刀,最多是拿一支套筒枪,扎着子弹袋,所以,我们绝不能把那种洋腔洋调强加在这些人身上。依我看,要让他们弹土琵琶,那唱起来才是合情合理的。”大家听了觉得很有道理,于是一致通过让铁道游击队员“弹起心爱的土琵琶”。

    往昔的战争生活给了吕其明创作的灵感,他觉得应该写成一首近似山东民歌的东西,把抒情和战斗的情绪结合在一起。吕其明没有急着动笔,而是深入山东革命老区,对当地的民歌和戏曲进行细致研究,学习那种旋律,同时充分感受老区人民的革命乐观主义精神和浪漫主义气质。

    在具体创作中,吕其明没有在现成的民歌基础上改编,而是根据自己多年来对民间音乐的理解重新进行创作。整体思路成熟后,他只用一天时间就完成了这首歌。歌的起句“西边的太阳快要落山了”抒情而平静;到了中段“爬上飞快的火车”时,音乐突然加快变得激昂,用进行曲的旋律表现出游击队员们英勇杀敌的战斗精神;第三段又回到歌谣体,与开头4句相呼应,表现游击队员的革命乐观主义精神和对“人民的胜利就要到来”的坚强信念。最终,展现在世人眼前的《弹起我心爱的土琵琶》,虽然采用了地道的山东风格,但又找不到任何一首民间音乐曲调作原型,完全是“吕氏风格”。

传奇的革命经历,让他含泪谱出《红旗颂》

    吕其明曾是一名红小鬼。1940年,年仅10岁的他和姐姐一起随父亲吕惠生参加了新四军,走上抗日道路。吕其明先后在部队的抗敌剧团、文工团任团员。一年后,吕惠生将一把小巧精致的德国手枪送给儿子,鼓励他英勇斗争。1942年春夏之交,音乐家贺绿汀从上海来到新四军驻地,开展音乐指导工作。有一天晚上,贺绿汀在树下练习小提琴,发现不远处坐着一个孩子,正全神贯注地聆听他拉贝多芬的《G大调小步舞曲》。听着听着,孩子不禁轻声赞叹:“太美妙啦!”贺绿汀听到,亲切地问:“你叫什么名字啊?多大了?”孩子回答:“我叫吕其明,12岁。”贺绿汀笑了,说:“让你父亲想办法为你买一把小提琴吧,你现在正是学琴的好时候。”

    1945年,15岁的吕其明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就在这一年,吕惠生因叛徒出卖牺牲,临刑前他慷慨赋诗一首:“忍看山河碎,愿将赤血流。烟尘开敌后,扰攘展民猷……”这段悲壮而痛心的记忆,给吕其明的音乐艺术打下了深深的烙印。

    1965年,已经担任上海电影乐团团长的吕其明,接到了上海音乐协会交付的一个新任务,那就是为第六届“上海之春”赶写一部名为《红旗颂》的作品。

    吕其明拿到这个“命题作文”,觉得肩头沉甸甸的。他在红旗下长大,以往战斗和生活的经历让他对红旗充满感情。在构思的过程中,吕其明多次热泪盈眶,他想起了当年牺牲的父亲和战友们,想起血染的战斗红旗和天安门的胜利红旗,这红旗是千千万万革命先烈用鲜血染红的……

    吕其明决定以1949年10月1日开国大典为历史背景,歌颂红旗、歌颂中国革命的伟大胜利。当英雄的面孔一一浮现在吕其明的脑海,他深情地抚摸琴键,一串串热泪滴到键盘上,一个个音符飞动起来……7天后,《红旗颂》创作完成。吕其明先用嘹亮的小号奏出以《义勇军进行曲》为素材的号角音调及主题音乐;然后用双簧管奏出的深情旋律,象征着战火中人们心潮澎湃地仰望红旗;中间的颂歌主题,他处理成铿锵有力的进行曲,代表红旗下中国人民雄壮的步伐;接着强化主题,表现亿万人民昂扬向上的奋斗精神;尾声的号角,雄伟嘹亮,高歌最伟大的希望。试演的时候,贺绿汀给予了高度评价。

    1965年5月,第六届“上海之春”开幕式举行。当晚,《红旗颂》由著名指挥家陈传熙指挥,上海交响乐团、上海电影乐团和上海管乐团联合首演。

    上海滩沸腾了。听众刘一闻给吕其明写信说:“我是尊作的忠实听众……我带着全家一同来听《红旗颂》……我几乎是含着热泪听完的。”吕其明老战友的孩子从美国写来信,说:“吕叔叔,我回美国后几乎每天都听《红旗颂》,我会永远记得你们那一代人的精神,我永远是中国人。”

    在此后的半个多世纪里,这曲红色经典成为我国音乐舞台上演奏率最高、广播电视播放次数最多的音乐作品之一,几乎在每次国庆阅兵都会被演奏,同时也成为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60周年的献礼片《建国大业》的背景音乐之一。

作品风格多样,究竟有何秘诀

    吕其明一生的艺术成就辉煌灿烂,作品风格之多样令人赞叹,《红旗颂》大气磅礴,令人热血沸腾;《弹起我心爱的土琵琶》曲调婉转,富有生活气息的同时又不乏浪漫主义的英雄豪情。他的作品,豪放可以达到高峰,优美也可以发展到极致。改革开放以前,吕其明的音乐创作主要关注革命战争题材。改革开放以后,他尝试了题材、形式和风格等多个方面的创新,在创作上开始大规模地转向优美的艺术风格。

    其实,吕其明早有这方面的根基。1963年上映的电影《红日》的主题歌《谁不说俺家乡好》就是一首非常优美的歌。之后,吕其明还为《庐山恋》《子夜》《雷雨》等一大批影片创作了优美的音乐作品。其中《庐山恋》的主题歌《飞向远方的故乡》,因为基调明快、抒情雅致、富有青春活力,给人以山水画的感觉,显示了20世纪80年代阳光明媚的时代特征,展现了那个年代人们的理想和精神风貌。1982年,吕其明为电影《城南旧事》作曲,也是他形成并发展优美艺术风格的一个重大转机。创作中,他紧紧把握住影片“淡淡哀愁、沉沉相思”的艺术基调,在总体构思时,营造了真实、朴素、清淡、自然的意境,在结构上力图严谨,素材使用强调集中、精炼。在细节处理上,吕其明精心雕琢,从他笔下流淌出来的曲子安静委婉,丰富的变奏体现了诗意般的伤感。作品问世后,深深地打动了听众。最终,吕其明凭借这首配乐获得1983年第三届中国电影“金鸡奖”最佳音乐奖。

    那么,吕其明创作的秘诀是什么呢?他说,那就是向人民学习,向优秀民间音乐学习。

    1940年,吕其明在文工团工作以后,长期跟随部队去农村,每到一个地方,他都会深入老百姓中间,学唱当地的民歌,搜集民歌和地方戏曲元素。这是很重要的基本功。比如,为写好《庐山恋》的主题歌,吕其明专程去了江西,除了饱览了庐山的美丽风光和名胜古迹之外,还搜集了大量当地的民歌和民间音乐资料,后来《庐山恋》主题歌的引子就是采用赣州地区的“进坑调”。

    大量的采风在吕其明脑子里形成了一个丰富的“音乐库”,为他提供一个个创作元素。平时接到创作任务后,他就去“音乐库”里寻找材料,从各地的民间音乐中吸取养分,再把这些元素用自己的音乐语言表达出来。因此,无论是《红旗颂》豪放的曲调,还是《庐山恋》优美的配乐,都有鲜明的民族特色和地方特色,但又并非当地民歌曲调的简单移植。

    吕其明说:“脑子里的宝库越丰富,对创作越有帮助,扎根于民族的土壤,作品才有强大的艺术生命力,才能得到人民的喜爱。我始终认为要为人民而创作,也一直这样坚持,我为人民创作的力量,就是来自于人民,这些最终都在我的作品中体现出来。”

    原载于《中国档案报》2019年5月10日 总第3371期 第一版

 
 
责任编辑: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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