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小鬼”张泉的抗战生涯

作者:张 泉 口 述 苏小丽 整 理

来源:中国档案报

2017-09-25 星期一

  人物简介

    张泉,1920年生于安徽省六安市金寨县,1931年1月参加革命,1938年加入中国共产党。参加了两万五千里长征、抗日战争、解放战争和抗美援朝战争,历任连长、营长、团长。

条件再艰苦 也要讲纪律

    1931年,在当游击队长的父亲和当红军团长的哥哥的影响下,我参加了儿童团,当上了儿童团团长,当年我12岁,是一个“红小鬼”。1937年抗日战争全面爆发后,南方8省的中国工农红军游击队和红军第二十八军改编为国民革命军陆军新编第四军(简称新四军),我所在的部队被派到敌后开展游击战。我这个“红小鬼”就成了打日本的游击队员。

    当时,新四军部队物资匮乏,战士生活极其艰苦,每个士兵一个月的军饷只有5毛钱。在这样的条件下,新四军能够做到纪律严明、秋毫无犯。

    皖南事变后,我所在团的团政委因违反纪律被撤职了。当时,我们到了安徽省嘉山县(现明光市),部队没有粮食,战士们饿得实在受不了了。团政委为了保存战斗力,就下令让所有村子的老百姓上缴家里的鸡蛋。事后,这个政委在向组织汇报时讲:“我这个部队因为收缴了老百姓的鸡蛋才使战士们没有饿死,战斗力没有削弱。”他还以为自己很有办法呢,应该得到上级的表扬。可是,在中国共产党领导的部队里,这种做法就是最严重的违犯纪律。共产党的政委哪能下这样的命令呢?党组织毫不犹豫就把这个政委撤职了。

    这件事使我明白了一个道理:条件再艰苦,也要讲纪律。在这以后的日子里,我时刻提醒自己,在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军队中,纪律比什么都重要。有一次,团长给我一个新任务,让我带领两名战士和30名伤员到“漂亮的大医院”去养伤,当“院长”。这下可真难住我了,我说:“我也不会治病啊,再说哪有什么‘漂亮的大医院’啊?”团长说:“你看前面的大山,这个大医院多好啊!你不是负过伤吗,他们怎么给你治的,你就怎么给他们治,而且我给你多少人要一个不能少地给我带回来。”这以后,我既是医生、护士,也是后勤部长、采购员和司务长。没有药,我们就到老百姓的地里买冬瓜,把冬瓜瓤敷在战士们的伤口上止疼。有时候,老百姓不在地里,我们就换点零钱,把钱压在老乡能看得到的地头上。我带领的这些伤员很幸运,没有遭受到敌人的袭击,伤好后全部回到了部队。

和敌人作战主要靠打埋伏

    抗战的时候,我们和敌人作战主要靠打埋伏。虽然新四军的人数不断增加,但在武器装备上却处于绝对劣势,只有采取地道战、地雷战、伏击战、开门战、破袭战和麻雀战等机动灵活的方式,才能既隐蔽自己、又能尽量多地消灭敌人。

    地雷战是我们常用的办法。日军的好多据点都有我们地下党的同志,伪军中也有不少恨日本人的,他们把敌人的行动计划传递出来,我们就准确掌握了敌人扫荡的时间和路线。我们没有炮、枪少、子弹也少,就自制土地雷,在敌人必经之路埋上土地雷,日伪军一进入我们的地雷阵,就被炸死炸伤了。

    开门战也是打击敌人的一种有效方法。当时,日寇实行灭绝人性的“三光政策”,对占领区抢光、烧光、杀光。他们到一个村子就抢老百姓的财物,抢完东西放火把房子点着,见着老百姓就杀。我们的战士事先把土地雷绑在老百姓家的大门上,等日本兵开门进来抢东西时一下子就爆炸了。可是,日本兵多次吃亏后,在扫荡前把当地的老百姓抓来让他们走在前面,让老百姓先推门进去,土地雷爆炸死伤的是老百姓,然后日本人再进屋抢夺财物。看到老百姓伤亡,战士们心痛极了,我们就发挥聪明才智,想别的办法消灭敌人,那办法都想绝了。开门战不行,我们就用“天女散花”的战术。得到日本鬼子要来扫荡的消息后,我们提前在老百姓家的柜子里、锅里、天棚上都放了土地雷,日本鬼子到老百姓家翻东西时,一下子就爆炸了,这下把敌人炸得好惨。

    有时,我们还采用麻雀战,三两个人组成一个战斗小组,有时几个战斗小组在一起,出没在山野密林,狭谷隘口,地道暗洞,青纱帐和高粱地里,像麻雀啄食那样,东一枪、西一枪,出其不意,乘隙而入,扭住敌人,一阵猛打。敌人反击时,就立即撤离,隐蔽得无影无踪。敌人撤退时,就呼啸而来,枪声四起,杀声遍野。这个办法使敌人打又打不着,追又追不上,陷入心神不宁、狼狈不堪的境地。

受伤像感冒一样成了常事

    我们在打击日寇的同时,也注重发展壮大自己的队伍。有一次,部队首长给我100块大洋,让我带领100多人到津浦路沿线开辟抗日根据地。老百姓都知道我们是打鬼子的部队,都积极参军抗日。这样,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开辟了6个根据地好几个乡,队伍从一个连100多人一下子扩大到一个营600多人。

    抗战期间,新四军的许多部队都是这样,在党的领导下,紧紧依靠人民群众,不仅没有被消灭,反而扩大了根据地,发展了革命队伍。新四军在极其艰苦的环境下开展游击战,消耗侵略者的力量,牵制了大量的日伪军,通过破坏交通线,有效地骚扰了日寇,实现了敌消我长的转变。但是,反过来,我们在战斗中也牺牲了很多同志。有的战役,我们的部队一次就牺牲了好几百名同志。那是真惨烈啊!一仗打下来,刚才还在身边的许多战友转眼就牺牲了,本来准备埋一埋,可来不及啊,敌人的机械化部队很快就上来了,抬又抬不走,只好把尸体放在原地。

1946年张泉留影
   战争年代,我全身14处受伤,其中5处在左胳膊上。躲避敌人炮火卧倒的时候,左胳膊在最前面起支撑作用并保护头部,所以往往首当其冲。一次战斗中,我冲在最前方,遭到敌人疯狂扫射,左手被机关枪打中,除大拇指外的4根手指骨头全部断裂,只剩一点肉皮连着。战场上医疗条件极为有限,随行的医护人员只进行了简单的包扎。当时一点没感觉到疼,可能是疼得麻木了。我带伤继续战斗,直到战斗结束后才被送到医院。当医生解开被鲜血浸透的纱布时,发现左手4根手指已经全部坏死,必须马上截掉。在残酷的战争中,战士受伤像发烧感冒一样成了常事,还有几处较浅的伤口,我已经不记得是怎么留下的了。

   原载于《中国档案报》2017年9月22日 总第3122期 第三版

 
 
责任编辑: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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